胡嬤嬤自此消失，再也沒有出現過。嫦月軒裏，燕玖嫦生了一場大病，過了幾日，甚至連床也下不得，至於後宅的瑣事，她也實在無心操勞，只能吩咐大丫鬟含蘊代管。只是含蘊到底不比胡嬤嬤，手腕、能力一概不如，再加上柳茹常常下套使絆子，不過半月時光，許多從前胡嬤嬤培養的管事盡遭驅逐，她已經丟掉林府後宅的半壁江山。

消息傳到嫦月軒，燕玖嫦氣得嘔出一口黑血。林吟樂急得眼淚汪汪：“母親，您別急，千萬保重身體！等女兒養好了傷，一定能幫著母親整肅內院！到時候，一定讓那起子小人付出代價！”

燕玖嫦不可思議地看著林吟樂：“樂兒，你的傷？”

林吟樂眼中閃出希望的光芒，輕風吹起她臉上的面紗，底下猙獰的疤痕依舊清晰可見。她拉住燕玖嫦的手，沈聲道：“母親放心，女兒已經找了一位世外高人，他有自信能幫女兒恢覆容貌！”

“真的？”燕玖嫦激動地撐著床板坐起來：“樂兒，世上惡人當道，你千萬小心，莫要著了別人的道！”

林吟樂搖頭道：“女兒省得的，母親只管放心就是了！”

燕玖嫦這才慢慢點頭。林錚外出求學，只等他學成歸來，繼承家業後半生自然無憂，難的是林吟樂傷了臉，婚事只怕艱難，這本是燕玖嫦心頭的一塊大石頭，現在卻也終於落地，她怎能不長舒一口氣？

母女倆正在敘話，門上的小丫鬟就來回稟說林慕果前來探病。林吟樂聽到這個名字，只覺渾身氣血翻騰，立時便怒道：“她是來看我們笑話的對不對，誰稀罕她來探病？讓她滾，讓她遠遠的滾？”相比於燕玖嫦對劉茹和林長庚的恨意，林吟樂最恨的還是林慕果。她永遠也忘不掉，是誰搶走了她得蘇哥哥，是誰害她變成現在這個模樣。

燕玖嫦見她如此沖動，趕忙攔住道：“經過那麽多事，你怎麽還是這樣不沈穩？樂兒，你記住，心裏的苦只能往下咽，不能表現在臉上，只有這樣，咱們才有可能報仇雪恨！”

林吟樂跺著腳道：“母親怎麽盡長他人志氣，滅自己威風？”

燕玖嫦心中嗟嘆，但是有些話卻無法與女兒言明，只得對她道：“你先回院子去吧，這裏自有本宮操持，你不必為我憂心。”

林吟樂還想再說，但是燕玖嫦搶先拉著她的手道：“樂兒，你記住，母親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們兄妹，母親是不會害你們的！記住了嗎？”

林吟樂心中感觸，只好乖乖點頭，隨著丫鬟出門去了。林吟樂跟著丫鬟往院子外走，林慕果也在小丫鬟的帶領下往內室走來。兩人走了一個碰頭，林慕果就淡笑著向林吟樂致意。

林吟樂眼中的怒火一下子就竄了起來，燕玖嫦剛剛的耳提面命也被拋諸腦後：“你笑什麽？你很得意是不是？”

林慕果見她這幅氣急敗壞的樣子，不由笑得更加歡暢：“二妹妹這話我就聽不懂了，有那條律法是明文規定不許人笑的嗎？”

林吟樂一噎，揮著拳頭就要沖上去。她身旁的丫鬟趕忙將她拉住，她才恨恨地甩甩手作罷。林慕果也不再理她，轉身就離開了，只是心中的疑雲卻越來越重。

往常見林吟樂，她眼中的恨意從未減過，但是比恨意更甚的，是一種深深的絕望。可是今天……她臉上擦了粉，也用了口脂，又開始註重打扮了？

許多天以前，林慕果曾托墜兒幫忙打探林吟樂的消息，但是這麽多天過去了，依舊沒有消息。不過沒關系，只要是狐貍，她就一定會露出尾巴來，林慕果靜靜等著這天！

林慕果進了內室，屈膝向燕玖嫦行了禮，燕玖嫦捂著帕子輕輕咳了兩聲，然後就讓丫鬟搬來繡墩，奉上香茶。

林慕果一挑眉：今天這母女倆個頂個的反常！又是繡墩，又是香茶，唱的哪出？她不動聲色地將燕玖嫦打量一番，只見她臉色慘白，一看就知道氣血不足。

燕玖嫦見林慕果在打量自己，竟然輕輕一笑：“怎麽？是不是覺得本宮現在很可憐？”

林慕果搖頭道：“您是當朝公主，身份貴重，可憐這兩個字怕是與您不沾邊！”

燕玖嫦也搖搖頭：“公主就不可憐了嗎？宮裏的人是最可憐的！就連皇兄也有寂寞無奈的時候！”她深深嘆一口氣，似是陷入無盡的回憶之中：“本宮自幼在深宮裏長大，見慣了人情冷暖，也見慣了無數腌臜齷齪的伎倆，本想著有朝一日出了宮，嫁得如意郎君，便可以結束那無窮無盡的痛苦，可是我千挑萬選，竟然……”她自嘲一笑，臉上無盡酸楚：“不過是從火坑裏爬上來，跳進冰窖罷了。這個世道，到底是女子難為！”

林慕果淡淡笑道：“公主今日不會只是想跟阿果講故事吧！”

燕玖嫦定定看著她，沈聲道：“本宮知道你是個聰明人！”她身體略微往前傾了一點：“本宮也知道，你回府的目的！”

“哦？”林慕果笑起來，“是嗎？”

“你是想為你母親報仇！對不對？”燕玖嫦的雙眼死死盯住林慕果的臉，企圖從她得神色變化中看出一些蛛絲馬跡。

但是林慕果早練得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，又怎麽會在她面前漏出行跡？

燕玖嫦看了一會兒，見她不躲不閃，坦坦蕩蕩，才慢慢放下心來：“看來本宮是猜對了！”

林慕果索性順著她的話往下問：“猜對了又怎樣？”

燕玖嫦勾起唇角，臉上現出詭異笑容：“你母親的死……絕不簡單，你想知道內情嗎？”

林慕果暗道：內情我比你清楚！但是臉上卻分毫不漏：“公主願意告訴我？”

燕玖嫦見她上鉤，精神有些振奮：“本宮可以告訴你！但是你要答應本宮一件事！”

原來如此！她繞了這麽一大圈，終於說到正題了，林慕果不屑道：“公主想要與我聯手，讓我幫忙除掉柳姨娘，是嗎？”

她能猜得出來，燕玖嫦自然不意外，若是連這點腦子都沒有，自己也不會找上她謀求合作：“你答應還是不答應？”

答應？你當我是傻的嗎？柳姨娘本來就是我扶植起來的，又怎麽可能幫著你對付她？看來燕玖嫦現在已經是窮途末路，病急亂投醫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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